刚一落轿,冯姝容掀开轿帘,一个男童便扑进他怀中,仰着明亮的眸子清脆开口。
“宸儿见过母亲!”
冯姝容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一时竟有些恍惚。
前世,程宸便是这般,亲切地喊她母亲,将她的心都喊化了。
此后她一生无子,将程宸视如己出悉心教导。
金榜题名状元游街,侯府上下满门欢笑时,她却被无声淹入护城河底。
她悉心教养十余年的儿子,亲手在她口中塞了麻布,面目狰狞地将她送上死路……
“母亲,你是不记得宸儿了吗?”
程宸又甜甜开口,冯姝容恍惚回神,下意识将手抽出,已浸了一身冷汗。
冯姝容这下用的力大,险些将程宸拽了个跟头。
老太太脸色一变,急急扶住她的金孙,不满地瞥着冯姝容。
“小冯氏,你在佛寺住得昏了头不成,连自己的亲外甥都不记得了?”
老太太厉声开口,冯姝容才敛了眼下恨意,福身开口。
“婆母勿怪,儿媳远从山路而来,担心过了寒气给宸儿。”
“宸儿是我大姐姐的骨肉,儿媳哪敢薄待。”
忠勇侯府七年前,以正妻之礼娶了冯家长女。
可她身子不争气,生下长子后更是缠绵病榻,半年前便撒手人寰了。
侯府勋爵人家,哪怕是续弦,也不是冯姝容一介庶女配做的。
但冯家不放心让别人家的女子照料程宸。
最后是冯家添了两倍的嫁妆,侯府才同意让冯姝容做这侯府续弦。
虽为庶女,冯姝容在家的日子并不难过,与大姐姐最为交心。
大姐姐的骨肉,她自然要剖心相待的。
冯姝容看向对面伶俐聪慧的男童,眼底笑意却愈发的冷。
可眼前这个孩童,并非她大姐姐的亲生骨肉。
分明是程家狸猫换太子,换来的外室野种!
“知道便好。”老太太哼了一声。
“你一介庶女,原是不配入我侯府的,若你安分守礼善待宸儿,侯府自然还有你一席之地。”
冯姝容初嫁侯府,还未进门便去了西郊佛寺为长姐祈福往生三月,今日是初次入府。
老太太先给了个下马威,随后又慈眉善目道。
“我程氏乃是勋爵人家,你虽为庶女,入了府我们也不会亏待你。”
“你舟车劳顿辛苦,渊儿还未归家,先且回房歇息吧。”
冯姝容未多言,带着丫鬟先进了府。
等也没用,她那位夫君,正带着他的表妹游山玩水呢。
待冯姝容走后,程宸瘪了小嘴扯老太太袖子。
“祖母,这个小冯氏好似不喜欢我,她又是个卑贱庶女,怎配做我嫡母!”
程宸一改方才的乖巧模样。
老太太急急捂了他的嘴,“宸儿小心些,可别被她听见。”
“小冯氏出身虽不高,但带了丰厚陪嫁,若将她哄得高兴了,你今后可就吃穿不愁了!”
程宸仍噘着嘴,但也算答应了。
茉绿带着行囊,先将卧房简单收拾了,才将冯姝容请进门。
她是冯姝容从江南带来的家生婢女,如今一同带到了程家。
“姑爷也太不将夫人放在眼里了。”
“夫人为他亡妻守灵祈福,他倒好,在外玩得乐不思蜀。”
茉香低声抱怨,冯姝容只敛眸理着带来的田产铺子。
“急什么,就快回来了。”
毕竟程家还惦记着她的陪嫁。
程渊为怕他表妹吃醋,已将她赶到佛寺住了三月,再拖下去也不好交代。
她名为庶女,只因生母出身商贾,做不得官宦嫡妻。
江南冯家,谁人不知是如夫人掌家理事,就连主母也得敬如夫人几分。
不为其他,就为这位如夫人是江南首富独女。
偌大冯家,哪一个不看如夫人脸色度日?
冯姝容又在房中整理片刻,听得外头小厮来报。
“侯爷回来了!”
冯姝容理了妆发,这才带着茉香出门迎接。
她入前厅时,程渊刚带着他表妹进门。
江瑶敏挽着程渊的手臂,看来在外玩得尽兴,脸上都挂着细密汗珠。
见了冯姝容,江瑶敏脸色微变,却对她恭敬行礼。
“这位便是小冯氏嫂嫂吧,瑶敏见过嫂嫂。”
江瑶敏虽然行礼,但由始至终程渊的手却搭在她腰间都不曾松过。
茉香在后头看得都咬了牙。
冯姝容面带淡笑,眸光却冷,“早听闻侯府有位瑶敏表妹,乃是婆母的亲侄女。”
江瑶敏笑容得体,朝冯姝容躬身,“正是。”
冯姝容唇角挂着笑,眼下却一派冰冷。
前世这位好表妹,可是隐忍蛰伏十余年,待程宸将她溺毙后,即刻便上堂做了侯府主母。
而她大姐姐的死,也和江瑶敏逃不了干系!
“婆母书香门第,按理表妹也该是知书达理,怎就不知男女有别?”
冯姝容盯着她腰间那只手,让原本沉默着的程渊有些不悦。
“我与表妹是至亲兄妹,你怎能如此乱想。”
冯姝容轻嗤,“姑表兄妹,可算不得至亲。”
“表妹如今也到了议婚的年纪,侯爷日日这般娇宠着,将来表妹嫁不出去,可是打算将她收房?”
冯姝容没留情面,直接将侯府这点小算盘打破。
瞬时,程渊脸色一僵,竟没想到江南来的庶女,也敢将这事摆在明面上说。
要知道,就连死了半年的冯姝华也没敢挑明!
江瑶敏忙退一步,“嫂嫂说的极是,是瑶敏不懂分寸了。”
江瑶敏开口,程渊再不情愿,也只得收回了手。
她那张乖巧柔顺的脸,让冯姝容心中警铃大作,丝毫不敢松懈。
江瑶敏面上乖巧,可实际最是恶毒难缠……
“小冯氏,你大姐姐过身后,家中无人掌管,我年岁又大了禁不得累,掌家之事一直由瑶敏管着。”
“如今侯府已有主母,瑶敏,稍后你便将账簿与掌家对牌交给你嫂嫂。”
二人皆应声。
老太太瞥了冯姝容一眼,眸光尽冷。
原以为是个好拿捏的庶女。
可三两语就道破程渊与江瑶敏之事,看来不是好对付的。
既然她想充老大,那就接了侯府账目的烂摊子。
看她还如何得意!
“姑姑,这小冯氏不比冯姝华,看来是个难对付的。”
江瑶敏眸光阴冷,全然不似方才的乖巧。
老太太向来最宠这个侄女,否则也不至于任由她攀上自己的侯爷儿子。
“大冯氏过身不久,小冯氏又初入府,你与渊儿的事不宜太过张扬。”
“侯府凋败,如今还得靠着小冯氏的陪嫁才能度日,待到日后宸儿袭爵,随意处置了小冯氏。”
“再以你痴心渊儿守闺未嫁之名,将你抬入府做嫡妻不是更好?”
“如今暂且忍忍吧。”
江瑶敏点头。
隐忍蛰伏的道理她是懂的。
只是不知小冯氏的命,能比大冯氏长几日了。
她回房将侯府账簿,以及代表管家的对牌都交给冯姝容,又带着去了侯府库房。
“嫂嫂,这边是侯府的全部资产了。”
“嫂嫂出身庶女,未必理过家事,若有不懂之处,嫂嫂尽管来问我便可。”
空空的库房只在中央摆了两口箱子,看着家底不厚。
待江瑶敏走后,茉香才嫌弃地去开箱子。
“还以为侯府多大家业呢,就这点东西。”
刚开箱子,茉香就是一声尖叫。
两口大木箱,里面竟只装了几颗银锭子。
“这侯府竟然只余下三百两!从前夫人制一身云锦纱都五百两不止呢!”
冯姝容捏起那几颗可怜的银锭子,拨了二百两给茉香。
“拿着,去给府中下人发工钱。”
茉香不解,“只余一百两,侯府可就揭不开锅了。”
“夫人想动用自己的嫁妆不成?”
冯姝容笑而不语,只让茉香照她话去办。
程家之前便用着她大姐姐的嫁妆,前世又敛了她的嫁妆。
如今还想用她嫁妆。
程家哪来的脸?
侯府揭不开锅,与她有何干系?
用过晚膳,冯姝容便回房翻看账目,算着侯府这摊子烂账。
直到外头天色黑了,也不见程渊要来,定是在江瑶敏那。
正好,免得她见了反胃。
今日舟车劳顿,刚入夜冯姝容便命茉香熄了烛火,上榻准备休息。
可没等睡沉,窗外便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
刚来的瞌睡便被打散,熟悉的声响瞬时让冯姝容浑身一颤,黑夜中的眸也带上了惊慌。
下一刻,窗外一道黑影飞速闪入房中。
未等冯姝容有所反应,那人便将她压在身下,滚烫的气息潮水般向她纷涌而来。
“你……你怎么来了?”
冯姝容盯着那双夜中依旧闪烁着毒蛇般危险气息的眸,心脏悬到了喉间。
漆黑中,叶玄桉戏谑轻笑,手指在她光滑的脸颊上来回抚动。
“怎么,不想见我?”
相处三月,冯姝容清楚知道这人有多危险。
“没有……”
她咬着唇否认,清亮眸光闪烁着些许湿润。
“只是如今我已回侯府,你这般……不合适吧。”
叶玄桉,是她出嫁由江南入京时,在途中救下的。
当时他被人追杀,浑身是血地钻入她的喜轿。
前世她救叶玄桉一命,却没能抱住这条金大腿,直至陪程宸入殿试,遥遥望见,才知他是当今权柄滔天的摄政王。
可惜她没能借用上这份救命之恩,转头便被程宸害了。
三月前入京,她同样救下叶玄桉,一路将他带回京中佛寺,想借着这份救命之恩,在程府谋一条生路。
但与叶玄桉为伍,无异于与虎谋皮。
“程渊?他此刻正与他表妹厮混,可顾不上来找你。”
叶玄桉冷声开口,低沉的音色浸着浓浓的笑意。
话落,叶玄桉俯身吻在冯姝容颈上,勾着过去痴缠的三个月,空气也跟着燥热不堪。
身下不住颤抖的身体,让叶玄桉扯她衣衫的动作缓了些。
“怕了?”
叶玄桉望着冯姝容那张惊慌失措,宛若猎人箭下的无辜白兔,就越是勾着他心痒。
冯姝容一瘪嘴,眼尾都染着浓重的红意。
能不怕吗?
全京城谁不知道他杀人不眨眼,连圣上的脸面都不顾啊?
当初叶玄桉私下江南被人追杀,她将人救下,为的是以救命之恩相胁。
谁成想他体内情毒发作,在那肃穆佛寺中,叶玄桉便将她强占。
叶玄桉食髓知味般,一连三月夜宿佛寺。
可她孤身势弱,想斗这偌大侯府,就免不了要借叶玄桉的势力。
何况,她大姐姐的儿子还未找到。
“毕竟是在侯府……”
冯姝容弱声回应,推了下叶玄桉的胸膛,却没能挣开。
她虽不喜程渊,但大姐姐死因不明,宸哥儿下落也不明。
在查清一切之前,她可不想被程渊以红杏出墙的罪名休回江南。
叶玄桉敛着眸底情欲浓重的光,将手探入她衣衫,铁钳般的力道,让冯姝容没有半点抗拒之力。
“那孩子的下落你不想知道了?”
他这一言,瞬时让冯姝容来了精神。
她不再避着叶玄桉,虽有惊慌却仍难耐心急。
“宸哥儿找到了?”
她声音颤抖,心脏高高悬着。
叶玄桉敛了眉眼,“程家派去的杀手找到了,不过他们不肯吐露那孩子下落,已经服毒自尽了。”
冯姝容心头倏忽一痛,眼圈也泛着红意。
杀手?
服毒?
程家如此无耻,对付一个孩子竟用上了死士吗?
程家既要让江瑶敏所出的野种登堂入室,那她大姐姐的亲生骨肉总要有个归处。
那三个月在佛寺时,她便以救命之恩求叶玄桉去寻真正的宸哥儿下落。
不成想程家竟是没良心的,嫡出骨肉也能下手杀害。
冯姝容喉头哽咽,眼眸乖顺地垂下,掩饰自己颤抖的手,坚定地抚上他的胸膛,“那就劳烦王爷费心找寻了。”
却不知,自己所有的神情都尽数落入男人眼中,引起一番兴味。
他不好女色,但偏偏这小冯氏屡次让他破例。
“那就看侯夫人的表现了。”说罢,
叶玄桉捉住在自己胸前作乱的小手,抬高到她头顶,俯身吻下来。
男人的吻十分凶猛,
听到男人的话,冯姝容不在抗拒,反正已经失身给了叶玄桉,只要能找到那个孩子,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而且,和程渊那个够男人相比,她宁可把自己给眼前的男人。
很快就意乱情迷。
甚至忍不住低吟出声,还能听到他在耳边低哑的笑。
可偏偏……
外头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江瑶敏的声音响起,“嫂嫂,可是歇下了?”
茉香在外拦着,声音满是不悦,“都说夫人已经睡下了,表姑娘也该体谅夫人舟车劳顿才是。”
茉香在外拦着的时候,冯姝容猛然清醒过来,想要去推身上的男人。
“有人,您先走……”
却被一脸不悦玩味一把握住手。
男人深邃的眼眸眯起,带着阴鸷和猩红,“本王怕他们做什么?难道,还有人能拦得住本王?”
男人玩味的眼眸眯起,带着霸道和不容置疑,“本王堂堂摄政王,你让本王逃走?”
语句分外的霸道,但冯姝容知道,他向来这般肆意,也有底气。
冯姝容看到男人悠哉躺在床上的架势,心凉了半载。
若让侯府的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她声名狼藉不说。
即便叶玄桉将人全杀了,那她的仇,当年的真凶,去哪儿找?
冯姝容不知哪来的力气,将身上无防备的男人一把推开。
将他的衣裳一股脑地丢了过去。
“你……”
叶玄桉眸色骤然一沉,
还没发作,冯姝容就潋滟着目光扑进他怀里,仰头轻吻了他一口。
叶玄桉愣了一下,“你别以为这样本王就不计较。”
可下一刻,她的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
也不说话,就坐在他怀里,这般红着眼眶看着他。
男人的动作僵硬了。
良久,语气带着点烦躁。
“你就非要本王走?”
冯姝容也不说话,泪珠子却掉了出来!
等人去楼空,冯姝容披上外衫起身。
出门的时候,江瑶敏一身醉醺醺的,还想敲门扰人清梦。
“瑶敏表妹深夜前来,可是有事?”
亏得叶玄桉早来一步,若是江瑶敏将她吵醒,她不确保自己的巴掌会不会甩过去。
江瑶敏一身酒气熏天,脚步都有些虚浮,却还勉强朝冯姝容行礼。
“原来嫂嫂没睡啊。”
“表哥让我来传一声,他饮酒饮得有些醉了,今夜就睡在书房,不回来打扰嫂嫂了,嫂嫂恕罪。”
江瑶敏带着歉意,可这话怎么听着都不舒服。
她嫁入侯府,还未与程渊圆房便去佛寺祈福三月。
今夜本该是她与程渊圆房之日,江瑶敏这一出,不就是想拦着吗?
前世冯姝容也恼了一阵儿。
但如今她不气。
“既然如此,我派几个小厮去伺候夫君吧。”
江瑶敏立即制止,“不必了,表哥不习惯他人照料,今夜有我侍奉,嫂嫂尽可放心。”
冯姝容瞥着她唇角耐不住的笑,心里便是不屑。
还当她是前世那么好糊弄吗?
江瑶敏虽大胆,但态度总是恭敬。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前世冯姝容总是驳不开面子训斥她。
可如今……
冯姝容眸色一冷,看着江瑶敏松动的扣子。
“瑶敏表妹今夜还有事要办,照顾侯爷的事就不劳表妹操心了。”
江瑶敏不解,“我有何事?”
“表姑娘身为女子,尚未出阁,深夜酩酊大醉衣衫不整地在府中闲逛,传出去实在有失侯府体面。”
“今夜表姑娘便回房将女训女戒抄上十遍,以做警示。”
冯姝容说完,江瑶敏的酒瞬间都醒了大半。
“罚抄女训女戒?”
江瑶敏也没想到,冯姝容竟真一点面子不给。
进府第一日就要罚她这位表姑娘。
从前大冯氏可是一直忍着,忍到郁结于心药石无医。
这小冯氏出身庶女,行事怎么如此猖狂?
冯姝容敛眸轻笑,从袖中掏出管家对牌。
“婆母给我管家之权,我便有责任管教表姑娘言行。”
“表妹若是不服管教,这管家之权我也不要,今后由着表妹去吧。”
江瑶敏神经一绷,赶忙后退一步不敢收她的管家对牌。
这管家权可是个烫手山芋,府中烂账还等着小冯氏的陪嫁去填呢。
“嫂嫂说的这是哪里话,嫂嫂是侯府主母,管教也是应当的。”
“今夜的确瑶敏有错在先,我只觉得十遍不够,还得二十遍才能长记性。”
江瑶敏从容应对,更直接给自己加了责罚。
冯姝容心下嗤笑,重新收起对牌。
方才外头出了些动静,等冯姝容再回房时,榻上已是空空如也,后窗留了一条缝隙,房中一片清冷。
叶玄桉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待到院中重归平静,躲在暗处偷窥的老太太直摇头叹气。
她身旁的老嬷嬷开口,“这小冯氏可不比大冯氏好拿捏。”
老太太带着贴身嬷嬷转身回房,“罢了,好在瑶敏有分寸。”
罚抄一夜女训女戒,换冯姝容用陪嫁平侯府烂账,可是一笔划算的大买卖。
侯府的烂账仔细算来,已有上千两了。
清晨用早膳时,江瑶敏顶着一双乌黑的眼圈,将罚抄的女训女戒递给冯姝容。
“瑶敏抄了整夜,还请嫂嫂过目。”
冯姝容让茉香收下,看都没看一眼,只让下人传来早膳。
此时程渊也已下朝归家,他们四口人围坐桌边。
可等下人将早饭端来时,除冯姝容以外所有人都愣了。
堂堂侯府,早饭竟只有一碗稀粥和一碟咸菜?
程渊一摔筷子,怒目看向冯姝容。
“夫人第一日掌家,便用这样的吃食糊弄我们?”
一点荤腥都不见,就是寻常人家的早饭也要比这丰盛得多。
江瑶敏罚抄整夜未睡,程渊心疼的要命,这会儿总算找着机会撒火了。
他阴阳怪气地勾唇一笑,“夫人是庶女出身,平时吃食简陋也能理解。”
“可我侯府何等地位,怎能用你那庶女份例安排吃食,嫂嫂若是不懂,也该来问我才是啊。”
冯姝容夹了几颗咸菜,只等他们说得痛快了,才缓缓开口。
“并非是我不懂礼数,而是全府只余一百两,侯爷平日与同僚来往还需钱财,便只能在吃食上省省了。”
这些黑心肠的,想用她陪嫁填帐。
痴心妄想!
没钱有没钱的活法,稀粥咸菜也饿不死,就是个糊弄呗。
江瑶敏目光一颤,“怎么只余一百两?”
“昨日我带嫂嫂去府库的时候,分明还有三百两结余的!”
冯姝容冷冷瞥她一眼。
“那就要问表姑娘这几月掌家做的好事了。”
“昨日我问过府中下人,说已有三月不曾给下人支过工钱。”
“我侯府勋爵人家,若是传出克扣下人工钱,你让侯爷今后有何颜面去见同僚?”
“我只好先给下人支了工钱,吃食上省一些,总好过惹人非议不是?”
冯姝容的质问,让程渊脸色也有些难看。
他从不管府中事宜,从前尚有大冯氏的陪嫁可用。
他竟不知偌大侯府只剩这点钱财。
他侧目看向江瑶敏,“瑶敏,夫人所说可是实情?”
江瑶敏面露为难,“府中库存本就不多,姑姑身子不好,每日山珍补品都少不了,我就想先紧着姑姑,等嫂嫂进门再给下人支工钱的……”
冯姝容原本还神色平静,一听这话,立即故作诧异。
“听表姑娘这意思……该不会是想用我的陪嫁给下人支工钱吧?!”
谁也没想到冯姝容会将这事挑到明面来说,一时气氛尴尬。
没等老太太开口圆场,冯姝容立即将她的话堵住。
“表姑娘还未出阁,怕是不晓得这些门道。”
“在我江南,就是寻常人家也不敢动用媳妇儿嫁妆,传出去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是我见识浅陋,京中都兴用媳妇儿嫁妆的?”
江瑶敏不肯给下人支工钱,偏等着她来了再支,还不是等着用她嫁妆?
她们心里盘算是一回事。
但冯姝容如今摆在明面上说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老太太心中虽不悦,但毕竟要顾程家脸面。
“这是什么话,我程氏勋爵人家,断不能动用媳妇儿嫁妆。”
老太太这话说完,程渊与江瑶敏恼得直捶大腿。
若不用冯姝容嫁妆,这日子如何过得下去啊!
冯姝容抚着胸脯故作宽心,“那便好,我还当京中风俗与江南不同呢。”
现在算是有老太太的亲口话了。
改日他们再想动她嫁妆。
她有的是法子让他们没脸!
“夫君刚下了早朝,快些吃饭啊。”
冯姝容不顾他们一家难看的脸色,挨个在他们每人碗里都添了咸菜。
“当今圣上最重节俭,咱们就当是应和圣上节俭之风了。”
“夫君婆母暂且忍忍,还有几日朝中变回发俸,到那时便够用了。”
冯姝容句句堵着他们,程渊纵是再有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了那清粥咸菜。
“表姑娘的账目不清,我还得回去清算,先失陪了。”
冯姝容走后,程渊立即摔了筷子,将口中几颗咸菜嫌弃地吐在地上。
“母亲,你看小冯氏那穷酸样,连些嫁妆都舍不得拿出来用,这哪是人吃的东西啊!”
江瑶敏虽懂隐忍,但吃惯了山珍海味,今日只有清粥咸菜难免不悦。
“这小冯氏的确不如大冯氏懂事,吃食而已,她竟如此小气。”
老太太撂下筷子,满面阴沉,“大冯氏挪用嫁妆,是她将程府当做自家。”
“小冯氏嫁来不过三个月,又是在佛寺过的,至今还不曾圆房,让她如何将程府当做自家?”
江瑶敏垂眸,“是我不好,不该日日把着表哥。”
“今夜表哥便去小冯氏那,将她哄好了,侯府还能撑段时日。”
程渊分明是冯姝容的相公,可到了江瑶敏嘴里。
将人让出去,仿佛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程渊顿时心疼不已,连忙攥住江瑶敏的手。
“只能先委屈表妹几日了。”
“但如今家中这样的吃食,下午宸儿回来可怎么办,他哪受过这种苦。”
老太太蹙眉,“那就将他送到小冯氏那,亲姐姐的儿子,我就不信她也舍得饿着!”
……
八珍鸡,花炊鹌子,羊舌羹。
冯姝容房中桌上摆满了珍馐菜肴。
冯姝容带着茉香,主仆二人藏在屋里吃得长吁气,总算填饱了肚子。
果然还是翠云楼的饭菜香,家里的清粥咸菜,就让那三口人吃去吧。
茉香一抹小嘴吃饱了。
“夫人,还剩下许多,不如留着晚上再用?”
她们二人饭量小,几道大菜还剩了多半。
冯姝容略思量,摇头,“不留,送到书院去。”
茉香立马会意,“是给宸哥儿的吧,也对,大姑娘的儿子,自然不能与他们一样都饿着。”
给什么宸哥儿?
江瑶敏所出的野种,也配吃冯家钱财买的饭菜?
“不给宸哥儿,拿去给书院附近的乞丐,就当是我们冯氏做善事了。”
“给乞丐?!”
茉香不解,可看着冯姝容那一脸阴沉,也没敢多问。
下午。
从书院回来的程宸刚撂下书匣,便兴高采烈直奔老太太屋子,正巧江瑶敏也在。
“祖母祖母,今日可有八珍鸡吃?”
老太太和江瑶敏正饿得头晕眼花,此刻光是听着“八珍鸡”三字,口水都到了嘴边。
老太太一把拉过程宸,“祖母这没八珍鸡,但小冯氏那有,你去向她要,她若不给你便哭闹!”
亡姐之子,她就不信冯姝容也敢亏待!
不过片刻,程宸便到了冯姝容的院子,扯着她的衣袖耍赖。
“母亲母亲,宸儿饿了,宸儿想吃八珍鸡了。”
老太太就拉着江瑶敏在门外偷听。
一旦冯姝容心疼拿了钱财,至少今日她们还能吃上些好的。
“家中不是有饭菜吗?”
冯姝容刚填饱了肚子,这会儿有些犯懒,随口糊弄着程宸。
她就知道,程宸看见书院门前乞丐都有八珍鸡吃,回家必会闹腾。
“不嘛,我不想吃咸菜,宸儿就是想吃八珍鸡!”
看他这架势,冯姝容也知道必是被人教了话。
冯姝容立即换上一脸愁色,拉住程宸劝道。
“不是母亲舍不得给,实在是母亲也饿着肚子呢。”
“家中钱财不多,近日吃食便紧着些,宸儿是程家儿郎,必不能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吧?”
程宸小脸一僵,“那母亲也没钱了吗?”
冯姝容衣袖下的手一紧,攥得程宸都有些发痛。
她眼底神色蓦地冷了。
好你个程家,连程宸一个小野种都知道能随便挪用媳妇儿嫁妆,真是欺人太甚!
冯姝容整理好神色又劝程宸。
“母亲也心疼宸儿,可你祖母父亲说了,万不能动母亲的嫁妆。”
门外老太太和江瑶敏听了这话,急得直跺脚。
这分明是小冯氏引着他们说出来的,她们哪里不想用嫁妆了!
程宸却不忍这些,挺着胸脯一脸理直气壮。
“怎么就用不得母亲嫁妆了?从前大冯氏……”
“宸儿!”
没等程宸说完,老太太适时在门外出现,严厉眉目吓得程宸一颤,后面的话也没说出来。
“我侯府勋爵人家,怎能用你母亲嫁妆?”
“今日功课做完了吗,还不赶快回去。”
老太太强忍慌张,让江瑶敏赶紧先将程宸领走。
这孩子嘴馋,险些将她们动用大冯氏嫁妆一事说出来。
这要是被小冯氏知道,哪还用得上她的嫁妆了?
“方才宸儿说我大姐姐什么?”
老太太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冯姝容懒得与她们计较,只故作疑惑小声嘀咕。
“宸儿怎么直呼他生母为大冯氏,这孩子也是没了礼数……”
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冯姝容生疑,没敢在她院中多待。
傍晚时分。
程家照旧清粥咸菜,不过一日,程渊与江瑶敏的脸上都带了菜色。
茉香照旧走后门买了翠云楼的菜肴。
填饱肚子沐浴过后,茉香突然急忙忙跑来了。
“夫人快些准备一下,侯爷说今夜要来夫人这呢!”
茉香这一来禀,让原本已经有了睡意的冯姝容惊醒。
她连忙起身披上了外衫,眼中掩不住的嫌弃。
程家这老太太还真是不要脸,为了糊弄点好吃的,连儿子都舍得卖。
一想到要与程渊圆房,冯姝容便膈应得浑身难受。
更重要的是。
她已与叶玄桉有了夫妻之实,今夜若让程渊留宿,怕是免不了一场风波。
茉香来禀不过一刻钟后,程渊便带着小厮来了她门前。
没等程渊进门,冯姝容便鬼鬼祟祟,一把将他拉进了门。
见冯姝容如此急切,程渊还不屑了一瞬。
还说什么名门望族,到底是个庶女,三月未圆房竟将她急成这样。
可为了冯家丰厚的嫁妆,程渊到底装出一脸温柔。
“夫人可是等急了?”
“你在佛寺清苦,如今回来了,为夫自会好好疼爱你……”
没等程渊说完,冯姝容急急将他扯来俯近耳边。
“我在翠云楼定了一桌酒宴,夫君正值壮年,今日清粥咸菜必定填不饱肚子。”
“我定的是偏僻包厢,必不会被人发现,夫君从后门出去,今夜也不必饿着肚子入睡。”
酒席?
饿了整天的程渊光听这两字,眼里都直冒绿光。
“那母亲和瑶敏?”程渊小心翼翼问道。
冯姝容心中轻嗤。
要不是不想碰程渊这个脏男人,她连这桌酒席都不想定。
他还想填老虔婆和江瑶敏的肚子?
做梦!
冯姝容故作为难,“夫君体谅些,婆母与表姑娘身为女子,夜间出门不便,倒容易惹人非议。”
“改日他们乱嚼舌头,说你们动用我嫁妆可怎么好?”
“夫君先去吃饭,婆母和表姑娘那边,我自会想办法。”
程渊咬了咬牙,到底忍不住饥肠辘辘,从后门偷溜出去了。
直至天明,程渊才又钻进冯姝容房中,带了一身酒气。
还睡着的冯姝容被他一身醉醺醺呛醒,嫌弃地起了身。
她让翠云楼跑堂隔三差五地给程渊送酒。
程渊好酒,她就知道这个脏男人忍不住。
他是吃饱了,他的老娘表妹可还饿着肚子呢。
清晨用膳时,程渊还在房中睡着,含混不清说他不去正厅了。
“夫君昨夜劳累,如今还在睡着,婆母与表姑娘先用膳吧。”
下一刻,江瑶敏脸上虽没变动,但手上险些将筷子捏碎。
劳累?
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冯姝容并未理会,命人呈了清粥咸菜。
酒足饭饱,怎么就不算劳累呢?
老太太与江瑶敏面带菜色地吃了简陋的吃食,更没精打采了。
老太太半天没撂筷子,顶着冯姝容欲言又止。
昨夜渊儿累成那样,冯姝容怎么也该表示一下,拿出嫁妆填补侯府的窟窿才是,怎么就不开口呢?
冯姝容不说,老太太也不好问,想着等程渊醒了再细细地问。
等到冯姝容走后,江瑶敏才小心翼翼拉住老太太衣袖。
“姑姑,我这还有些首饰,不如先送去典卖改善些吃食?”
“小冯氏恶毒,表哥饿着肚子,她也不知心疼,要等她嫁妆,咱们怕是早就饿死了!”
老太太不是莽撞冲动的人。
可她从前被大冯氏养得金贵,这才饿了一天就有些受不住。
她立即点头,“也好,你快命人速速去典卖,宸儿昨夜可是饿得直哭呢。”
江瑶敏得了令,立即回房去取首饰。
路过冯姝容院前时,目光格外阴沉。
她以为仗着自己那点嫁妆,就能将程渊留在她房中了?
等她有了钱,程渊自然会回来找她。
冯姝容要么留不住人,要么留不住嫁妆,有她吃苦的份!
下午时。
冯姝容才堪堪算清了侯府这些烂账。
“夫人!”
刚去了小厨房的茉香又匆匆折返。
“夫人,方才老太太和表姑娘都说没有胃口,不用晚膳了。”
这才一日就受不住了?
冯姝容原未想理会,可细细一想,觉得有些不妥。
“茉香,你快去她们院里悄悄,偷着些,别让别人发现。”
茉香点头应了,一刻钟后折返。
“夫人,他们不知哪来的钱财,躲在院里吃翠云楼的菜呢!”
那程宸吃得满嘴流油,茉香都没好意思说。
哪有她家大姑娘半点规矩模样?
冯姝容撂下账簿,眸光冷了些。
他们果然坐不住了。
只是不知,仅凭变卖身家,还够他们风光多久?
“不用管,让他们吃去吧,咱就当不知道。”
冯姝容只等着他们坐吃山空,茉香也就没多嘴。
今夜有了吃食,程渊理所应当地找了借口宿在书房,实际去了江瑶敏的院子大快朵颐。
夜深人静之时。
冯姝容在榻上昏昏欲睡,却听得后窗窸窣声响。
叶玄桉又来了?
她立即坐起身,拢着身前双襟。
下一刻,窗户被打开,一个裹着一身夜行衣的暗卫从外头扔进来一个包裹,对着冯姝容拱手一礼,瓮声瓮气道:“王爷给冯姑娘带话,他近日有事,便不陪姑娘了。”
说完,他身形一转,就这么消失了。
窗户“咔哒”一声合上。
冯姝容捡起布包,撇了撇嘴,说的就好似她需要人陪一样。
一打开,她眸光瞬时一冷。
“茉香,将表姑娘房中的大丫鬟抓来,让她去院中跪着!”
“你们干什么?”
入夜本该万籁俱寂的侯府内,陡然被一阵女子的尖叫声打破了。
江瑶敏刚要入睡,便惊诧的睁开了眼,赶紧掀开被子披上外衫朝着门外走去。
“大半夜的吵什么吵?”
她目光扫视了一眼院落,却诧异的发现自己的大丫鬟清珞正被两个小厮摁在地上。
“放肆!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动本小姐院子里的人?”
清珞连忙躲在了自家小姐身后,指着小厮身后的茉香大喊。
“小姐,是她!她带着人突然冲进来要带走我!”
茉香正昂首挺胸,双手端放于前,进退有据的对着江瑶敏行了个礼。
“见过表小姐。”
“奴婢奉夫人之命,清珞私下行偷盗之事,夫人勒令将人绑去跪罚,还请表小姐莫要为难奴婢。”
偷盗?
“我没有啊小姐!她,她胡说!”
清珞看着茉香,一双眼睛仿佛淬了毒似的。
“不过就是我之前埋怨两句夫人苛待我家小姐罢了,至于拿偷盗之事来污蔑我吗?!”
“更何况,本就是夫人刻薄,我家小姐掌家的时候可是都拿自己的私钱补贴家用,也不舍得亏了老夫人的补品!”
她本意是故意往小冯氏身上泼脏水,好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然而茉香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对着小厮勾了勾手指。
“清珞姑娘想多了,单单只是因为姑娘偷盗的证据已经在我家夫人手里罢了,证据确凿,奉劝你还是乖顺些。”
小厮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在这宅邸亏空了三个月的银钱,这新夫人刚进门就给他们补上了。
反观眼前这对主仆,当初表小姐管家的时候老夫人补品确实没少,可少的都是他们的钱。
他们这些下人自然是知晓谁才是他们真正该侍奉的人。
“对不住了,清珞姑娘。”
小厮直接撸起袖子就要去拎人,清珞吓的往江瑶敏身后钻。
“放肆!”
江瑶敏咬着牙将人挡在了自己身后。
打狗尚且还得看主人,这群贱奴难不成忘了,谁才是这侯府的主子?
那贱女人才进门几日?竟然就让他们如此拎不清了?!
“我看谁敢动她!”
两个小厮见状倒是有些犹豫,说到底眼前的人也是表小姐。
可就在这时,长廊上缓缓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女子身披锦绣外衫,莹润白皙的肌肤在月下泛着曼妙的光泽。
“表妹怕不是忘记了,如今这侯府是我掌家?”
冯姝容一步一步朝着她们走来。
分明她脚步轻巧无比,却好似踩在人的心尖儿上一般,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掌家权确实是嫂嫂的没有错,可也总不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抓人吧?”
江瑶敏垂下眼睑,一副柔弱无辜的模样,眼底更是翻涌起些许晶莹,语气中透着些许委屈,“清珞跟随我这么多年,她的品行我自然是最清楚不过,她绝做不出来那些偷盗之事。”
冯姝容不禁挑了挑眉,怎么这人上一秒还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下一秒反倒像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你们在干什么?”
下一秒,冯姝容便瞬间明白过来,江瑶敏为何变脸如此之快了。
自己那位不曾回府的夫君风尘仆仆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他直接将他心爱的表妹揽在怀中,一双眼眸尽是责备的嗔向冯姝容。
“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偏生要半夜闹得府中鸡犬不宁?冯姝容,我虽给了你掌家权,可不是给了你肆意妄为的资本!”
冯姝容看着程渊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心底更是止不住的冷笑。
大姐姐终日面对这般恶心的男人,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冯姝容上下打量着程渊一眼,只瞧着他仍旧穿着白日离府时的衣裳,只不过就算离开几步,她也能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
老夫人她们现在吃食都紧张着,绝不可能拿银子给他出去喝酒。
他哪儿来的银子?
冯姝容颇为嫌弃的掩面,语气疑惑。
“夫君这是去了哪里?不会是擅自支了账房的银子吧?”
此言一出,程渊的眼底闪过一抹没由来的心虚。
冯姝容见状眯了眯眼,佯装出一副失望委屈的模样,掩面叹气道:“夫君明知这两日府中拮据,这点儿银子哪里还能撑着夫君出去饮酒作乐啊……”
“老夫人本就身子不好,若是知道后受了气,再亏损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这话带着赤裸裸的威胁,程渊又是恼怒又别无他法。
他可不敢被老夫人知道!
“我不过处理个丫鬟,夫君还打算将掌家权继续交予我手,那侯府内宅的事宜,就莫要插手了。”
冯姝容虽然话说的还算客气,可这恩威并施的语气带着强硬,让程渊无法反驳。
不过今夜的事只是与一个丫鬟有关,他自然就没什么心情管了,“罢了,我不管内宅之事。”
江瑶敏脸色顿时一白,勾着他的衣袖楚楚可怜的叫:“表哥……”
程渊顿了顿,只好补道:“不过到底也是家中出了事,我就在这儿看看,究竟是什么事儿值得你半夜也不得消停!”
既如此,冯姝容当即懒得再看他。
侧目扫向了清珞,声音冰冷而又威严,“既如此,你还不主动认罪?”
清珞原本心中慌乱,但此时看了一眼一旁的主子和侯爷,莫名生出来些许底气。
侯爷和小姐定然是向着她这一边的!
清珞横着脖子一副厚脸皮的模样。
“夫人就是看不惯我家小姐,所以从我身上开刀,平日里侯爷不在的时候说些带刺儿的话针对小姐难道还不够吗?夫人也莫要欺人太甚。”
“也就是我家小姐性子柔弱了些,才会被夫人如此欺负。”
“什么?”
程渊顿时横眉冷竖。
还有这种事!?
江瑶敏适时的做出了一副柔弱明事理的样子,抬手挽住程渊的胳膊。
“都是清珞不懂事乱说的,平日里嫂嫂待我很是体贴的,表哥不要因为我与嫂嫂生了嫌隙……”
话虽然这么说,可江瑶敏那一副委屈红了眼眶的模样可不如同她话中的意思。
程渊刚打算发作,冯姝容却懒的多废话,冷嗤一声,亮出了手中的东西。
“表妹还真是有一位伶牙俐齿的丫鬟啊,不知表妹可认得,我手中这东西是什么?”
众人循声看去,冯姝容玉指轻捻着一根通身碧玉的簪子。
“这只四蝶穿花碧玉簪,乃是我姐姐生前最爱的簪子之一。”
江瑶敏仔细看了看那簪子,想起来这东西是在大冯氏嫁入侯府时随着嫁衣一起佩戴的。
后来大冯氏危卧病榻,她便一口气将掌家权和她的嫁妆收入囊中。
后来她还特意找过着簪子,毕竟是个难得好看的样式,可怎么找也没找到,便不了了之了。
这东西为何落在了小冯氏手中?
此时的所有人都未曾注意到人群中清珞越发苍白的脸色。
冯姝容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
“这个簪子就是,就是被这丫鬟偷了,我若没记错,私偷主母的首饰,是该断手扔出府送官的吧?”
此言一出,清珞更是吓得抖了三抖,连忙纂紧了自己剧烈颤抖的双手。
江瑶敏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错愕的看向了一直被自己护在身后跟随多年的大丫鬟。
“真的是你偷的?”
此时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亲近的丫鬟瞒着自己做了这种事!
清珞几乎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不!不是我,小姐,你知道我的,我才是侍候你多年的人……是夫人!”
她猛的指向了冯姝容,疾声厉色的喊道:
“是夫人随便找了这种东西来污蔑我,可我真没见过那东西!”
对于清珞的反驳,江瑶敏却抿唇再未说话。
冯姝容不急不慌的轻笑一声,早就料到了会是如此。
但此时她看着清珞狰狞扭曲的神色,竟然恍惚了一瞬,觉得眼前这张脸和前世隐约重合在了一起。
前世,她生命的最后,虚弱的根本无法下床。
每日被江瑶敏在饮食中喂食使人缓慢中毒、甚至剧痛不已的毒药,就连呼吸都是痛的。
而身为江瑶敏最信任的大丫鬟清珞,却背着她的主子,拿着亲姐曾经的遗物在她病床前炫耀。
“呵,小冯氏,没想到吧,你姐姐曾经也是在这张床榻上病死的,只不过她的脸色比你现在哭的更难看呢!”
“看你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不如让你死个明白,你的亲姐大冯氏,也是我亲手下的毒!”
清珞得意又狰狞的脸在冯姝容的面前放大,她猛的将发簪高高举起,一下子恶狠狠穿透了冯姝容的掌心。
痛的她失声尖叫。
然而冯姝容被下了哑药,连叫都叫不出声。
她颤抖的握着自己汩汩流血被穿透的掌心,一双眼眶猩红不已。
惨白到几乎透明的脸庞沁着密密麻麻的冷汗,咬紧的牙关激起阵阵青筋,凶狠的瞪着眼前的女人。
可她这幅样子,也只是让清珞越发愉悦,手中的簪子狠狠拧了一圈儿,甚至都有些碎肉被牵扯搅了出来。
疼的冯姝容几近晕厥。
“你难道忘了?之前你当主母何其威风?当众甩了我一巴掌,就连你那窝囊废姐姐也不曾敢如此待我!”
“今日废你一只手,让你知道风水轮流转!”
……
冯姝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从回忆之中抽离出来。
她手指细细摩挲着自己前世被簪子穿透的位置。
仿佛那股痛彻心扉的感觉仍旧残留在灵魂深处。
即便死过一次,她永远也忘不掉那时的耻辱、怨憎和想要将仇人们大卸八块的滔天恨意!
这一世,她会把先前的债,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表妹,养狗,总归是要养忠心一些的才好。”
冯姝容云淡风轻的开了口,对着一旁的茉香抬手。
茉香恭敬的从下人手中接过来几张纸,直接放在了冯姝容的手心。
“你说这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我反正从未见过那簪子,总不能无凭无据就栽赃在我头上吧?”
清珞一副你没证据拿我没辙的架势。
冯姝容不紧不慢的打量着手中的几张纸,倏地冷笑。
“弘云当铺,难道清珞姑娘忘得干净了?”
清珞顿时心尖儿一颤,错愕的瞪大了眼睛。
“什,什么?!”
冯姝容手中拿着的,分明就是弘云当铺的当票!
“这些都是表妹你这个好丫鬟偷拿主母首饰珍宝去当铺典当的当票,而这簪子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我还在她房中搜出了不少首饰。”
冯姝容说完,茉香直接将一个包袱扔在了众人面前。
那包袱里竟然是一堆珠钗首饰,还有些许值钱的小玩意儿。
一时间江瑶敏瞪大了眼睛。
她不自觉攥紧了双拳,眼底隐隐翻涌着些许火气。
江瑶敏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自己养的狗狠狠咬了一口。
这贱人竟敢背着自己藏了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少说几千两都是有的!
她竟然被自己的狗当猴耍了!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有当铺的当票?这些肯定都是你伪造的!”
清珞还想狡辩,然而下一秒……
啪——
“贱婢!”
江瑶敏直接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清珞踉跄着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她被打的眼冒金星,下意识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脸颊,却摸到了一手的血。
这一巴掌竟扇的她鲜血淋漓!
“小姐……我,我没有,你得相信我啊!”
一股巨大的恐慌席卷心头,清珞连忙连滚带爬的扑到了江瑶敏脚下,抓着她的裙摆焦急的反驳。
江瑶敏却气的想直接掐死她,这贱人真是好不要脸,背着自己偷藏了这么多银钱,竟然还敢让自己相信她?!
“那当票上白纸黑字都是你的签名,铁证如山,你有什么可冤枉的?”
冯姝容慢条斯理的出声,“偷了主母将近上千两的钱财,按照府中规矩,断了双手,送往衙门,我想表妹没有异议吧?”
此言一出,清珞狠狠抖了三抖。
她慌乱的抓紧江瑶敏的衣摆,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小姐!救我!救我啊!”
江瑶敏一脚踹开了她,满眼憎恶,显然是气狠了。
“亏得我之前还将你当做亲姐妹留你在身边这么多年,你竟做出这种事来!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此言一出,清珞顿时如遭雷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浑身最后一点力气也消弭的无影无踪。
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打算抛弃我?
你又是什么好货色!
清珞顿时面色狰狞,阴毒出声。
用户评论
说得对!现在很多电视剧里都是这样,女主角重生后,剧情就围绕着找男人,然后嫁人幸福美满,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吗?爱情不能像吃饭那样“必须品尝”,更重要的是自己要活精彩的人生啊。
有11位网友表示赞同!
这标题听着就很带劲儿!确实,重生不就是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吗?别局限于所谓的“贤良主母”身份,可以去追梦想、闯荡事业,也可以去放飞自我,做个真正的女王大人!
有16位网友表示赞同!
哈哈,我之前看了一篇小说,女主角重生后直接开办公司,还带团队征服了商业帝吧!这才是重生后的洒脱啊!不必为了男人委屈自己,更不需要满足什么“贤良”标准。
有16位网友表示赞同!
我觉得这个问题其实挺微妙的。有些人确实会把重生当成找对象的工具,但也有很多人是想改变命运,追求事业成功的。总不能一概而论说都只会想当“贤良主母”,吧?
有15位网友表示赞同!
我从小看着各种小说,女主角重生后都想着成为一个完美的妻子、母亲。这确实是一种刻板印象,但是也不能说全是负面的影响吧?毕竟大部分家庭都离不开女人的温柔与付出。
有16位网友表示赞同!
对啊!为什么一定要“贤良”?世界可不止爱情和家庭两种模式啊!还有梦想、友情、事业等等这些丰富的元素,难道不应该去探索吗?重生就应该是开启全新生活的机会,而不是被定义在一个框框里。
有10位网友表示赞同!
我更喜欢那些不甘平凡的女主角,她们在重生后积极努力,追求个人的价值和意义。他们才活出真正的精彩!
有14位网友表示赞同!
其实重生后,只要活出自己想过的样子就好,其他的都是浮云。爱情、事业、友情,哪一种都不能替代另一種的价值,只有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路,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幸福!
有17位网友表示赞同!
别把我理解成了狭隘的人吧!我只是觉得很多故事都挺无聊的,重生后就为了嫁个有钱 dudes? 现实生活里有很多人比这更精彩!
有17位网友表示赞同!
我比较喜欢看那些女主角在重生之后努力成才的故事,她们用自己的能力征服了世界,而不是依靠爱情带来的庇护。
有6位网友表示赞同!
这个标题真能戳中我的痛点!重生后真的应该去追求更多样化的生活体验,而不是仅仅局限于传统的“贤良主母”角色设定!
有13位网友表示赞同!
我觉得很多时候女主角的重生只是为了满足男主的欲望,这太不公平了。难道她们就不能成为独立自主的个体吗?
有17位网友表示赞同!
我理解你想表达的意思啦! 现在真的需要更多女性角色,去打破那些狭隘的枷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有6位网友表示赞同!
别急着定义我们哦~女主角重生后会做出各种选择,也都有各自不同的逻辑。就让故事自由生长吧!
有20位网友表示赞同!
我觉得这个话题很有深度! 每个人对“贤良主母”都有不同的理解,我们应该多看些不同类型的作品,开阔自己的视野!
有9位网友表示赞同!
标题太有梗了,感觉可以拍成一部反套路影视剧,女主角重生后不再追求婚姻和爱情,而是去世界各地旅行,体验不同的文化!
有19位网友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