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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后:寻找你的贤良主母

刚一落轿,冯姝容掀开轿帘,一个男童便扑进他怀中,仰着明亮的眸子清脆开口。

“宸儿见过母亲!”

冯姝容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一时竟有些恍惚。

前世,程宸便是这般,亲切地喊她母亲,将她的心都喊化了。

此后她一生无子,将程宸视如己出悉心教导。

金榜题名状元游街,侯府上下满门欢笑时,她却被无声淹入护城河底。

她悉心教养十余年的儿子,亲手在她口中塞了麻布,面目狰狞地将她送上死路……

“母亲,你是不记得宸儿了吗?”

程宸又甜甜开口,冯姝容恍惚回神,下意识将手抽出,已浸了一身冷汗。

冯姝容这下用的力大,险些将程宸拽了个跟头。

老太太脸色一变,急急扶住她的金孙,不满地瞥着冯姝容。

“小冯氏,你在佛寺住得昏了头不成,连自己的亲外甥都不记得了?”

老太太厉声开口,冯姝容才敛了眼下恨意,福身开口。

“婆母勿怪,儿媳远从山路而来,担心过了寒气给宸儿。”

“宸儿是我大姐姐的骨肉,儿媳哪敢薄待。”

忠勇侯府七年前,以正妻之礼娶了冯家长女。

可她身子不争气,生下长子后更是缠绵病榻,半年前便撒手人寰了。

侯府勋爵人家,哪怕是续弦,也不是冯姝容一介庶女配做的。

但冯家不放心让别人家的女子照料程宸。

最后是冯家添了两倍的嫁妆,侯府才同意让冯姝容做这侯府续弦。

虽为庶女,冯姝容在家的日子并不难过,与大姐姐最为交心。

大姐姐的骨肉,她自然要剖心相待的。

冯姝容看向对面伶俐聪慧的男童,眼底笑意却愈发的冷。

可眼前这个孩童,并非她大姐姐的亲生骨肉。

分明是程家狸猫换太子,换来的外室野种!

“知道便好。”老太太哼了一声。

“你一介庶女,原是不配入我侯府的,若你安分守礼善待宸儿,侯府自然还有你一席之地。”

冯姝容初嫁侯府,还未进门便去了西郊佛寺为长姐祈福往生三月,今日是初次入府。

老太太先给了个下马威,随后又慈眉善目道。

“我程氏乃是勋爵人家,你虽为庶女,入了府我们也不会亏待你。”

“你舟车劳顿辛苦,渊儿还未归家,先且回房歇息吧。”

冯姝容未多言,带着丫鬟先进了府。

等也没用,她那位夫君,正带着他的表妹游山玩水呢。

待冯姝容走后,程宸瘪了小嘴扯老太太袖子。

“祖母,这个小冯氏好似不喜欢我,她又是个卑贱庶女,怎配做我嫡母!”

程宸一改方才的乖巧模样。

老太太急急捂了他的嘴,“宸儿小心些,可别被她听见。”

“小冯氏出身虽不高,但带了丰厚陪嫁,若将她哄得高兴了,你今后可就吃穿不愁了!”

程宸仍噘着嘴,但也算答应了。

茉绿带着行囊,先将卧房简单收拾了,才将冯姝容请进门。

她是冯姝容从江南带来的家生婢女,如今一同带到了程家。

“姑爷也太不将夫人放在眼里了。”

“夫人为他亡妻守灵祈福,他倒好,在外玩得乐不思蜀。”

茉香低声抱怨,冯姝容只敛眸理着带来的田产铺子。

“急什么,就快回来了。”

毕竟程家还惦记着她的陪嫁。

程渊为怕他表妹吃醋,已将她赶到佛寺住了三月,再拖下去也不好交代。

她名为庶女,只因生母出身商贾,做不得官宦嫡妻。

江南冯家,谁人不知是如夫人掌家理事,就连主母也得敬如夫人几分。

不为其他,就为这位如夫人是江南首富独女。

偌大冯家,哪一个不看如夫人脸色度日?

冯姝容又在房中整理片刻,听得外头小厮来报。

“侯爷回来了!”

冯姝容理了妆发,这才带着茉香出门迎接。

她入前厅时,程渊刚带着他表妹进门。

江瑶敏挽着程渊的手臂,看来在外玩得尽兴,脸上都挂着细密汗珠。

见了冯姝容,江瑶敏脸色微变,却对她恭敬行礼。

“这位便是小冯氏嫂嫂吧,瑶敏见过嫂嫂。”

江瑶敏虽然行礼,但由始至终程渊的手却搭在她腰间都不曾松过。

茉香在后头看得都咬了牙。

冯姝容面带淡笑,眸光却冷,“早听闻侯府有位瑶敏表妹,乃是婆母的亲侄女。”

江瑶敏笑容得体,朝冯姝容躬身,“正是。”

冯姝容唇角挂着笑,眼下却一派冰冷。

前世这位好表妹,可是隐忍蛰伏十余年,待程宸将她溺毙后,即刻便上堂做了侯府主母。

而她大姐姐的死,也和江瑶敏逃不了干系!

“婆母书香门第,按理表妹也该是知书达理,怎就不知男女有别?”

冯姝容盯着她腰间那只手,让原本沉默着的程渊有些不悦。

“我与表妹是至亲兄妹,你怎能如此乱想。”

冯姝容轻嗤,“姑表兄妹,可算不得至亲。”

“表妹如今也到了议婚的年纪,侯爷日日这般娇宠着,将来表妹嫁不出去,可是打算将她收房?”

冯姝容没留情面,直接将侯府这点小算盘打破。

瞬时,程渊脸色一僵,竟没想到江南来的庶女,也敢将这事摆在明面上说。

要知道,就连死了半年的冯姝华也没敢挑明!

江瑶敏忙退一步,“嫂嫂说的极是,是瑶敏不懂分寸了。”

江瑶敏开口,程渊再不情愿,也只得收回了手。

她那张乖巧柔顺的脸,让冯姝容心中警铃大作,丝毫不敢松懈。

江瑶敏面上乖巧,可实际最是恶毒难缠……

“小冯氏,你大姐姐过身后,家中无人掌管,我年岁又大了禁不得累,掌家之事一直由瑶敏管着。”

“如今侯府已有主母,瑶敏,稍后你便将账簿与掌家对牌交给你嫂嫂。”

二人皆应声。

老太太瞥了冯姝容一眼,眸光尽冷。

原以为是个好拿捏的庶女。

可三两语就道破程渊与江瑶敏之事,看来不是好对付的。

既然她想充老大,那就接了侯府账目的烂摊子。

看她还如何得意!

“姑姑,这小冯氏不比冯姝华,看来是个难对付的。”

江瑶敏眸光阴冷,全然不似方才的乖巧。

老太太向来最宠这个侄女,否则也不至于任由她攀上自己的侯爷儿子。

“大冯氏过身不久,小冯氏又初入府,你与渊儿的事不宜太过张扬。”

“侯府凋败,如今还得靠着小冯氏的陪嫁才能度日,待到日后宸儿袭爵,随意处置了小冯氏。”

“再以你痴心渊儿守闺未嫁之名,将你抬入府做嫡妻不是更好?”

“如今暂且忍忍吧。”

江瑶敏点头。

隐忍蛰伏的道理她是懂的。

只是不知小冯氏的命,能比大冯氏长几日了。

她回房将侯府账簿,以及代表管家的对牌都交给冯姝容,又带着去了侯府库房。

“嫂嫂,这边是侯府的全部资产了。”

“嫂嫂出身庶女,未必理过家事,若有不懂之处,嫂嫂尽管来问我便可。”

空空的库房只在中央摆了两口箱子,看着家底不厚。

待江瑶敏走后,茉香才嫌弃地去开箱子。

“还以为侯府多大家业呢,就这点东西。”

刚开箱子,茉香就是一声尖叫。

两口大木箱,里面竟只装了几颗银锭子。

“这侯府竟然只余下三百两!从前夫人制一身云锦纱都五百两不止呢!”

冯姝容捏起那几颗可怜的银锭子,拨了二百两给茉香。

“拿着,去给府中下人发工钱。”

茉香不解,“只余一百两,侯府可就揭不开锅了。”

“夫人想动用自己的嫁妆不成?”

冯姝容笑而不语,只让茉香照她话去办。

程家之前便用着她大姐姐的嫁妆,前世又敛了她的嫁妆。

如今还想用她嫁妆。

程家哪来的脸?

侯府揭不开锅,与她有何干系?

用过晚膳,冯姝容便回房翻看账目,算着侯府这摊子烂账。

直到外头天色黑了,也不见程渊要来,定是在江瑶敏那。

正好,免得她见了反胃。

今日舟车劳顿,刚入夜冯姝容便命茉香熄了烛火,上榻准备休息。

可没等睡沉,窗外便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

刚来的瞌睡便被打散,熟悉的声响瞬时让冯姝容浑身一颤,黑夜中的眸也带上了惊慌。

下一刻,窗外一道黑影飞速闪入房中。

未等冯姝容有所反应,那人便将她压在身下,滚烫的气息潮水般向她纷涌而来。

“你……你怎么来了?”

冯姝容盯着那双夜中依旧闪烁着毒蛇般危险气息的眸,心脏悬到了喉间。

漆黑中,叶玄桉戏谑轻笑,手指在她光滑的脸颊上来回抚动。

“怎么,不想见我?”

相处三月,冯姝容清楚知道这人有多危险。

“没有……”

她咬着唇否认,清亮眸光闪烁着些许湿润。

“只是如今我已回侯府,你这般……不合适吧。”

叶玄桉,是她出嫁由江南入京时,在途中救下的。

当时他被人追杀,浑身是血地钻入她的喜轿。

前世她救叶玄桉一命,却没能抱住这条金大腿,直至陪程宸入殿试,遥遥望见,才知他是当今权柄滔天的摄政王。

可惜她没能借用上这份救命之恩,转头便被程宸害了。

三月前入京,她同样救下叶玄桉,一路将他带回京中佛寺,想借着这份救命之恩,在程府谋一条生路。

但与叶玄桉为伍,无异于与虎谋皮。

“程渊?他此刻正与他表妹厮混,可顾不上来找你。”

叶玄桉冷声开口,低沉的音色浸着浓浓的笑意。

话落,叶玄桉俯身吻在冯姝容颈上,勾着过去痴缠的三个月,空气也跟着燥热不堪。

身下不住颤抖的身体,让叶玄桉扯她衣衫的动作缓了些。

“怕了?”

叶玄桉望着冯姝容那张惊慌失措,宛若猎人箭下的无辜白兔,就越是勾着他心痒。

冯姝容一瘪嘴,眼尾都染着浓重的红意。

能不怕吗?

全京城谁不知道他杀人不眨眼,连圣上的脸面都不顾啊?

当初叶玄桉私下江南被人追杀,她将人救下,为的是以救命之恩相胁。

谁成想他体内情毒发作,在那肃穆佛寺中,叶玄桉便将她强占。

叶玄桉食髓知味般,一连三月夜宿佛寺。

可她孤身势弱,想斗这偌大侯府,就免不了要借叶玄桉的势力。

何况,她大姐姐的儿子还未找到。

“毕竟是在侯府……”

冯姝容弱声回应,推了下叶玄桉的胸膛,却没能挣开。

她虽不喜程渊,但大姐姐死因不明,宸哥儿下落也不明。

在查清一切之前,她可不想被程渊以红杏出墙的罪名休回江南。

叶玄桉敛着眸底情欲浓重的光,将手探入她衣衫,铁钳般的力道,让冯姝容没有半点抗拒之力。

“那孩子的下落你不想知道了?”

他这一言,瞬时让冯姝容来了精神。

她不再避着叶玄桉,虽有惊慌却仍难耐心急。

“宸哥儿找到了?”

她声音颤抖,心脏高高悬着。

叶玄桉敛了眉眼,“程家派去的杀手找到了,不过他们不肯吐露那孩子下落,已经服毒自尽了。”

冯姝容心头倏忽一痛,眼圈也泛着红意。

杀手?

服毒?

程家如此无耻,对付一个孩子竟用上了死士吗?

程家既要让江瑶敏所出的野种登堂入室,那她大姐姐的亲生骨肉总要有个归处。

那三个月在佛寺时,她便以救命之恩求叶玄桉去寻真正的宸哥儿下落。

不成想程家竟是没良心的,嫡出骨肉也能下手杀害。

冯姝容喉头哽咽,眼眸乖顺地垂下,掩饰自己颤抖的手,坚定地抚上他的胸膛,“那就劳烦王爷费心找寻了。”

却不知,自己所有的神情都尽数落入男人眼中,引起一番兴味。

他不好女色,但偏偏这小冯氏屡次让他破例。

“那就看侯夫人的表现了。”说罢,

叶玄桉捉住在自己胸前作乱的小手,抬高到她头顶,俯身吻下来。

男人的吻十分凶猛,

听到男人的话,冯姝容不在抗拒,反正已经失身给了叶玄桉,只要能找到那个孩子,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而且,和程渊那个够男人相比,她宁可把自己给眼前的男人。

很快就意乱情迷。

甚至忍不住低吟出声,还能听到他在耳边低哑的笑。

可偏偏……

外头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江瑶敏的声音响起,“嫂嫂,可是歇下了?”

茉香在外拦着,声音满是不悦,“都说夫人已经睡下了,表姑娘也该体谅夫人舟车劳顿才是。”

茉香在外拦着的时候,冯姝容猛然清醒过来,想要去推身上的男人。

“有人,您先走……”

却被一脸不悦玩味一把握住手。

男人深邃的眼眸眯起,带着阴鸷和猩红,“本王怕他们做什么?难道,还有人能拦得住本王?”

男人玩味的眼眸眯起,带着霸道和不容置疑,“本王堂堂摄政王,你让本王逃走?”

语句分外的霸道,但冯姝容知道,他向来这般肆意,也有底气。

冯姝容看到男人悠哉躺在床上的架势,心凉了半载。

若让侯府的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她声名狼藉不说。

即便叶玄桉将人全杀了,那她的仇,当年的真凶,去哪儿找?

冯姝容不知哪来的力气,将身上无防备的男人一把推开。

将他的衣裳一股脑地丢了过去。

“你……”

叶玄桉眸色骤然一沉,

还没发作,冯姝容就潋滟着目光扑进他怀里,仰头轻吻了他一口。

叶玄桉愣了一下,“你别以为这样本王就不计较。”

可下一刻,她的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

也不说话,就坐在他怀里,这般红着眼眶看着他。

男人的动作僵硬了。

良久,语气带着点烦躁。

“你就非要本王走?”

冯姝容也不说话,泪珠子却掉了出来!

等人去楼空,冯姝容披上外衫起身。

出门的时候,江瑶敏一身醉醺醺的,还想敲门扰人清梦。

“瑶敏表妹深夜前来,可是有事?”

亏得叶玄桉早来一步,若是江瑶敏将她吵醒,她不确保自己的巴掌会不会甩过去。

江瑶敏一身酒气熏天,脚步都有些虚浮,却还勉强朝冯姝容行礼。

“原来嫂嫂没睡啊。”

“表哥让我来传一声,他饮酒饮得有些醉了,今夜就睡在书房,不回来打扰嫂嫂了,嫂嫂恕罪。”

江瑶敏带着歉意,可这话怎么听着都不舒服。

她嫁入侯府,还未与程渊圆房便去佛寺祈福三月。

今夜本该是她与程渊圆房之日,江瑶敏这一出,不就是想拦着吗?

前世冯姝容也恼了一阵儿。

但如今她不气。

“既然如此,我派几个小厮去伺候夫君吧。”

江瑶敏立即制止,“不必了,表哥不习惯他人照料,今夜有我侍奉,嫂嫂尽可放心。”

冯姝容瞥着她唇角耐不住的笑,心里便是不屑。

还当她是前世那么好糊弄吗?

江瑶敏虽大胆,但态度总是恭敬。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前世冯姝容总是驳不开面子训斥她。

可如今……

冯姝容眸色一冷,看着江瑶敏松动的扣子。

“瑶敏表妹今夜还有事要办,照顾侯爷的事就不劳表妹操心了。”

江瑶敏不解,“我有何事?”

“表姑娘身为女子,尚未出阁,深夜酩酊大醉衣衫不整地在府中闲逛,传出去实在有失侯府体面。”

“今夜表姑娘便回房将女训女戒抄上十遍,以做警示。”

冯姝容说完,江瑶敏的酒瞬间都醒了大半。

“罚抄女训女戒?”

江瑶敏也没想到,冯姝容竟真一点面子不给。

进府第一日就要罚她这位表姑娘。

从前大冯氏可是一直忍着,忍到郁结于心药石无医。

这小冯氏出身庶女,行事怎么如此猖狂?

冯姝容敛眸轻笑,从袖中掏出管家对牌。

“婆母给我管家之权,我便有责任管教表姑娘言行。”

“表妹若是不服管教,这管家之权我也不要,今后由着表妹去吧。”

江瑶敏神经一绷,赶忙后退一步不敢收她的管家对牌。

这管家权可是个烫手山芋,府中烂账还等着小冯氏的陪嫁去填呢。

“嫂嫂说的这是哪里话,嫂嫂是侯府主母,管教也是应当的。”

“今夜的确瑶敏有错在先,我只觉得十遍不够,还得二十遍才能长记性。”

江瑶敏从容应对,更直接给自己加了责罚。

冯姝容心下嗤笑,重新收起对牌。

方才外头出了些动静,等冯姝容再回房时,榻上已是空空如也,后窗留了一条缝隙,房中一片清冷。

叶玄桉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待到院中重归平静,躲在暗处偷窥的老太太直摇头叹气。

她身旁的老嬷嬷开口,“这小冯氏可不比大冯氏好拿捏。”

老太太带着贴身嬷嬷转身回房,“罢了,好在瑶敏有分寸。”

罚抄一夜女训女戒,换冯姝容用陪嫁平侯府烂账,可是一笔划算的大买卖。

侯府的烂账仔细算来,已有上千两了。

清晨用早膳时,江瑶敏顶着一双乌黑的眼圈,将罚抄的女训女戒递给冯姝容。

“瑶敏抄了整夜,还请嫂嫂过目。”

冯姝容让茉香收下,看都没看一眼,只让下人传来早膳。

此时程渊也已下朝归家,他们四口人围坐桌边。

可等下人将早饭端来时,除冯姝容以外所有人都愣了。

堂堂侯府,早饭竟只有一碗稀粥和一碟咸菜?

程渊一摔筷子,怒目看向冯姝容。

“夫人第一日掌家,便用这样的吃食糊弄我们?”

一点荤腥都不见,就是寻常人家的早饭也要比这丰盛得多。

江瑶敏罚抄整夜未睡,程渊心疼的要命,这会儿总算找着机会撒火了。

他阴阳怪气地勾唇一笑,“夫人是庶女出身,平时吃食简陋也能理解。”

“可我侯府何等地位,怎能用你那庶女份例安排吃食,嫂嫂若是不懂,也该来问我才是啊。”

冯姝容夹了几颗咸菜,只等他们说得痛快了,才缓缓开口。

“并非是我不懂礼数,而是全府只余一百两,侯爷平日与同僚来往还需钱财,便只能在吃食上省省了。”

这些黑心肠的,想用她陪嫁填帐。

痴心妄想!

没钱有没钱的活法,稀粥咸菜也饿不死,就是个糊弄呗。

江瑶敏目光一颤,“怎么只余一百两?”

“昨日我带嫂嫂去府库的时候,分明还有三百两结余的!”

冯姝容冷冷瞥她一眼。

“那就要问表姑娘这几月掌家做的好事了。”

“昨日我问过府中下人,说已有三月不曾给下人支过工钱。”

“我侯府勋爵人家,若是传出克扣下人工钱,你让侯爷今后有何颜面去见同僚?”

“我只好先给下人支了工钱,吃食上省一些,总好过惹人非议不是?”

冯姝容的质问,让程渊脸色也有些难看。

他从不管府中事宜,从前尚有大冯氏的陪嫁可用。

他竟不知偌大侯府只剩这点钱财。

他侧目看向江瑶敏,“瑶敏,夫人所说可是实情?”

江瑶敏面露为难,“府中库存本就不多,姑姑身子不好,每日山珍补品都少不了,我就想先紧着姑姑,等嫂嫂进门再给下人支工钱的……”

冯姝容原本还神色平静,一听这话,立即故作诧异。

“听表姑娘这意思……该不会是想用我的陪嫁给下人支工钱吧?!”

谁也没想到冯姝容会将这事挑到明面来说,一时气氛尴尬。

没等老太太开口圆场,冯姝容立即将她的话堵住。

“表姑娘还未出阁,怕是不晓得这些门道。”

“在我江南,就是寻常人家也不敢动用媳妇儿嫁妆,传出去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是我见识浅陋,京中都兴用媳妇儿嫁妆的?”

江瑶敏不肯给下人支工钱,偏等着她来了再支,还不是等着用她嫁妆?

她们心里盘算是一回事。

但冯姝容如今摆在明面上说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老太太心中虽不悦,但毕竟要顾程家脸面。

“这是什么话,我程氏勋爵人家,断不能动用媳妇儿嫁妆。”

老太太这话说完,程渊与江瑶敏恼得直捶大腿。

若不用冯姝容嫁妆,这日子如何过得下去啊!

冯姝容抚着胸脯故作宽心,“那便好,我还当京中风俗与江南不同呢。”

现在算是有老太太的亲口话了。

改日他们再想动她嫁妆。

她有的是法子让他们没脸!

“夫君刚下了早朝,快些吃饭啊。”

冯姝容不顾他们一家难看的脸色,挨个在他们每人碗里都添了咸菜。

“当今圣上最重节俭,咱们就当是应和圣上节俭之风了。”

“夫君婆母暂且忍忍,还有几日朝中变回发俸,到那时便够用了。”

冯姝容句句堵着他们,程渊纵是再有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了那清粥咸菜。

“表姑娘的账目不清,我还得回去清算,先失陪了。”

冯姝容走后,程渊立即摔了筷子,将口中几颗咸菜嫌弃地吐在地上。

“母亲,你看小冯氏那穷酸样,连些嫁妆都舍不得拿出来用,这哪是人吃的东西啊!”

江瑶敏虽懂隐忍,但吃惯了山珍海味,今日只有清粥咸菜难免不悦。

“这小冯氏的确不如大冯氏懂事,吃食而已,她竟如此小气。”

老太太撂下筷子,满面阴沉,“大冯氏挪用嫁妆,是她将程府当做自家。”

“小冯氏嫁来不过三个月,又是在佛寺过的,至今还不曾圆房,让她如何将程府当做自家?”

江瑶敏垂眸,“是我不好,不该日日把着表哥。”

“今夜表哥便去小冯氏那,将她哄好了,侯府还能撑段时日。”

程渊分明是冯姝容的相公,可到了江瑶敏嘴里。

将人让出去,仿佛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程渊顿时心疼不已,连忙攥住江瑶敏的手。

“只能先委屈表妹几日了。”

“但如今家中这样的吃食,下午宸儿回来可怎么办,他哪受过这种苦。”

老太太蹙眉,“那就将他送到小冯氏那,亲姐姐的儿子,我就不信她也舍得饿着!”

……

八珍鸡,花炊鹌子,羊舌羹。

冯姝容房中桌上摆满了珍馐菜肴。

冯姝容带着茉香,主仆二人藏在屋里吃得长吁气,总算填饱了肚子。

果然还是翠云楼的饭菜香,家里的清粥咸菜,就让那三口人吃去吧。

茉香一抹小嘴吃饱了。

“夫人,还剩下许多,不如留着晚上再用?”

她们二人饭量小,几道大菜还剩了多半。

冯姝容略思量,摇头,“不留,送到书院去。”

茉香立马会意,“是给宸哥儿的吧,也对,大姑娘的儿子,自然不能与他们一样都饿着。”

给什么宸哥儿?

江瑶敏所出的野种,也配吃冯家钱财买的饭菜?

“不给宸哥儿,拿去给书院附近的乞丐,就当是我们冯氏做善事了。”

“给乞丐?!”

茉香不解,可看着冯姝容那一脸阴沉,也没敢多问。

下午。

从书院回来的程宸刚撂下书匣,便兴高采烈直奔老太太屋子,正巧江瑶敏也在。

“祖母祖母,今日可有八珍鸡吃?”

老太太和江瑶敏正饿得头晕眼花,此刻光是听着“八珍鸡”三字,口水都到了嘴边。

老太太一把拉过程宸,“祖母这没八珍鸡,但小冯氏那有,你去向她要,她若不给你便哭闹!”

亡姐之子,她就不信冯姝容也敢亏待!

不过片刻,程宸便到了冯姝容的院子,扯着她的衣袖耍赖。

“母亲母亲,宸儿饿了,宸儿想吃八珍鸡了。”

老太太就拉着江瑶敏在门外偷听。

一旦冯姝容心疼拿了钱财,至少今日她们还能吃上些好的。

“家中不是有饭菜吗?”

冯姝容刚填饱了肚子,这会儿有些犯懒,随口糊弄着程宸。

她就知道,程宸看见书院门前乞丐都有八珍鸡吃,回家必会闹腾。

“不嘛,我不想吃咸菜,宸儿就是想吃八珍鸡!”

看他这架势,冯姝容也知道必是被人教了话。

冯姝容立即换上一脸愁色,拉住程宸劝道。

“不是母亲舍不得给,实在是母亲也饿着肚子呢。”

“家中钱财不多,近日吃食便紧着些,宸儿是程家儿郎,必不能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吧?”

程宸小脸一僵,“那母亲也没钱了吗?”

冯姝容衣袖下的手一紧,攥得程宸都有些发痛。

她眼底神色蓦地冷了。

好你个程家,连程宸一个小野种都知道能随便挪用媳妇儿嫁妆,真是欺人太甚!

冯姝容整理好神色又劝程宸。

“母亲也心疼宸儿,可你祖母父亲说了,万不能动母亲的嫁妆。”

门外老太太和江瑶敏听了这话,急得直跺脚。

这分明是小冯氏引着他们说出来的,她们哪里不想用嫁妆了!

程宸却不忍这些,挺着胸脯一脸理直气壮。

“怎么就用不得母亲嫁妆了?从前大冯氏……”

“宸儿!”

没等程宸说完,老太太适时在门外出现,严厉眉目吓得程宸一颤,后面的话也没说出来。

“我侯府勋爵人家,怎能用你母亲嫁妆?”

“今日功课做完了吗,还不赶快回去。”

老太太强忍慌张,让江瑶敏赶紧先将程宸领走。

这孩子嘴馋,险些将她们动用大冯氏嫁妆一事说出来。

这要是被小冯氏知道,哪还用得上她的嫁妆了?

“方才宸儿说我大姐姐什么?”

老太太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冯姝容懒得与她们计较,只故作疑惑小声嘀咕。

“宸儿怎么直呼他生母为大冯氏,这孩子也是没了礼数……”

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冯姝容生疑,没敢在她院中多待。

傍晚时分。

程家照旧清粥咸菜,不过一日,程渊与江瑶敏的脸上都带了菜色。

茉香照旧走后门买了翠云楼的菜肴。

填饱肚子沐浴过后,茉香突然急忙忙跑来了。

“夫人快些准备一下,侯爷说今夜要来夫人这呢!”

茉香这一来禀,让原本已经有了睡意的冯姝容惊醒。

她连忙起身披上了外衫,眼中掩不住的嫌弃。

程家这老太太还真是不要脸,为了糊弄点好吃的,连儿子都舍得卖。

一想到要与程渊圆房,冯姝容便膈应得浑身难受。

更重要的是。

她已与叶玄桉有了夫妻之实,今夜若让程渊留宿,怕是免不了一场风波。

茉香来禀不过一刻钟后,程渊便带着小厮来了她门前。

没等程渊进门,冯姝容便鬼鬼祟祟,一把将他拉进了门。

见冯姝容如此急切,程渊还不屑了一瞬。

还说什么名门望族,到底是个庶女,三月未圆房竟将她急成这样。

可为了冯家丰厚的嫁妆,程渊到底装出一脸温柔。

“夫人可是等急了?”

“你在佛寺清苦,如今回来了,为夫自会好好疼爱你……”

没等程渊说完,冯姝容急急将他扯来俯近耳边。

“我在翠云楼定了一桌酒宴,夫君正值壮年,今日清粥咸菜必定填不饱肚子。”

“我定的是偏僻包厢,必不会被人发现,夫君从后门出去,今夜也不必饿着肚子入睡。”

酒席?

饿了整天的程渊光听这两字,眼里都直冒绿光。

“那母亲和瑶敏?”程渊小心翼翼问道。

冯姝容心中轻嗤。

要不是不想碰程渊这个脏男人,她连这桌酒席都不想定。

他还想填老虔婆和江瑶敏的肚子?

做梦!

冯姝容故作为难,“夫君体谅些,婆母与表姑娘身为女子,夜间出门不便,倒容易惹人非议。”

“改日他们乱嚼舌头,说你们动用我嫁妆可怎么好?”

“夫君先去吃饭,婆母和表姑娘那边,我自会想办法。”

程渊咬了咬牙,到底忍不住饥肠辘辘,从后门偷溜出去了。

直至天明,程渊才又钻进冯姝容房中,带了一身酒气。

还睡着的冯姝容被他一身醉醺醺呛醒,嫌弃地起了身。

她让翠云楼跑堂隔三差五地给程渊送酒。

程渊好酒,她就知道这个脏男人忍不住。

他是吃饱了,他的老娘表妹可还饿着肚子呢。

清晨用膳时,程渊还在房中睡着,含混不清说他不去正厅了。

“夫君昨夜劳累,如今还在睡着,婆母与表姑娘先用膳吧。”

下一刻,江瑶敏脸上虽没变动,但手上险些将筷子捏碎。

劳累?

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冯姝容并未理会,命人呈了清粥咸菜。

酒足饭饱,怎么就不算劳累呢?

老太太与江瑶敏面带菜色地吃了简陋的吃食,更没精打采了。

老太太半天没撂筷子,顶着冯姝容欲言又止。

昨夜渊儿累成那样,冯姝容怎么也该表示一下,拿出嫁妆填补侯府的窟窿才是,怎么就不开口呢?

冯姝容不说,老太太也不好问,想着等程渊醒了再细细地问。

等到冯姝容走后,江瑶敏才小心翼翼拉住老太太衣袖。

“姑姑,我这还有些首饰,不如先送去典卖改善些吃食?”

“小冯氏恶毒,表哥饿着肚子,她也不知心疼,要等她嫁妆,咱们怕是早就饿死了!”

老太太不是莽撞冲动的人。

可她从前被大冯氏养得金贵,这才饿了一天就有些受不住。

她立即点头,“也好,你快命人速速去典卖,宸儿昨夜可是饿得直哭呢。”

江瑶敏得了令,立即回房去取首饰。

路过冯姝容院前时,目光格外阴沉。

她以为仗着自己那点嫁妆,就能将程渊留在她房中了?

等她有了钱,程渊自然会回来找她。

冯姝容要么留不住人,要么留不住嫁妆,有她吃苦的份!

下午时。

冯姝容才堪堪算清了侯府这些烂账。

“夫人!”

刚去了小厨房的茉香又匆匆折返。

“夫人,方才老太太和表姑娘都说没有胃口,不用晚膳了。”

这才一日就受不住了?

冯姝容原未想理会,可细细一想,觉得有些不妥。

“茉香,你快去她们院里悄悄,偷着些,别让别人发现。”

茉香点头应了,一刻钟后折返。

“夫人,他们不知哪来的钱财,躲在院里吃翠云楼的菜呢!”

那程宸吃得满嘴流油,茉香都没好意思说。

哪有她家大姑娘半点规矩模样?

冯姝容撂下账簿,眸光冷了些。

他们果然坐不住了。

只是不知,仅凭变卖身家,还够他们风光多久?

“不用管,让他们吃去吧,咱就当不知道。”

冯姝容只等着他们坐吃山空,茉香也就没多嘴。

今夜有了吃食,程渊理所应当地找了借口宿在书房,实际去了江瑶敏的院子大快朵颐。

夜深人静之时。

冯姝容在榻上昏昏欲睡,却听得后窗窸窣声响。

叶玄桉又来了?

她立即坐起身,拢着身前双襟。

下一刻,窗户被打开,一个裹着一身夜行衣的暗卫从外头扔进来一个包裹,对着冯姝容拱手一礼,瓮声瓮气道:“王爷给冯姑娘带话,他近日有事,便不陪姑娘了。”

说完,他身形一转,就这么消失了。

窗户“咔哒”一声合上。

冯姝容捡起布包,撇了撇嘴,说的就好似她需要人陪一样。

一打开,她眸光瞬时一冷。

“茉香,将表姑娘房中的大丫鬟抓来,让她去院中跪着!”

“你们干什么?”

入夜本该万籁俱寂的侯府内,陡然被一阵女子的尖叫声打破了。

江瑶敏刚要入睡,便惊诧的睁开了眼,赶紧掀开被子披上外衫朝着门外走去。

“大半夜的吵什么吵?”

她目光扫视了一眼院落,却诧异的发现自己的大丫鬟清珞正被两个小厮摁在地上。

“放肆!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动本小姐院子里的人?”

清珞连忙躲在了自家小姐身后,指着小厮身后的茉香大喊。

“小姐,是她!她带着人突然冲进来要带走我!”

茉香正昂首挺胸,双手端放于前,进退有据的对着江瑶敏行了个礼。

“见过表小姐。”

“奴婢奉夫人之命,清珞私下行偷盗之事,夫人勒令将人绑去跪罚,还请表小姐莫要为难奴婢。”

偷盗?

“我没有啊小姐!她,她胡说!”

清珞看着茉香,一双眼睛仿佛淬了毒似的。

“不过就是我之前埋怨两句夫人苛待我家小姐罢了,至于拿偷盗之事来污蔑我吗?!”

“更何况,本就是夫人刻薄,我家小姐掌家的时候可是都拿自己的私钱补贴家用,也不舍得亏了老夫人的补品!”

她本意是故意往小冯氏身上泼脏水,好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然而茉香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对着小厮勾了勾手指。

“清珞姑娘想多了,单单只是因为姑娘偷盗的证据已经在我家夫人手里罢了,证据确凿,奉劝你还是乖顺些。”

小厮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在这宅邸亏空了三个月的银钱,这新夫人刚进门就给他们补上了。

反观眼前这对主仆,当初表小姐管家的时候老夫人补品确实没少,可少的都是他们的钱。

他们这些下人自然是知晓谁才是他们真正该侍奉的人。

“对不住了,清珞姑娘。”

小厮直接撸起袖子就要去拎人,清珞吓的往江瑶敏身后钻。

“放肆!”

江瑶敏咬着牙将人挡在了自己身后。

打狗尚且还得看主人,这群贱奴难不成忘了,谁才是这侯府的主子?

那贱女人才进门几日?竟然就让他们如此拎不清了?!

“我看谁敢动她!”

两个小厮见状倒是有些犹豫,说到底眼前的人也是表小姐。

可就在这时,长廊上缓缓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女子身披锦绣外衫,莹润白皙的肌肤在月下泛着曼妙的光泽。

“表妹怕不是忘记了,如今这侯府是我掌家?”

冯姝容一步一步朝着她们走来。

分明她脚步轻巧无比,却好似踩在人的心尖儿上一般,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掌家权确实是嫂嫂的没有错,可也总不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抓人吧?”

江瑶敏垂下眼睑,一副柔弱无辜的模样,眼底更是翻涌起些许晶莹,语气中透着些许委屈,“清珞跟随我这么多年,她的品行我自然是最清楚不过,她绝做不出来那些偷盗之事。”

冯姝容不禁挑了挑眉,怎么这人上一秒还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下一秒反倒像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你们在干什么?”

下一秒,冯姝容便瞬间明白过来,江瑶敏为何变脸如此之快了。

自己那位不曾回府的夫君风尘仆仆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他直接将他心爱的表妹揽在怀中,一双眼眸尽是责备的嗔向冯姝容。

“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偏生要半夜闹得府中鸡犬不宁?冯姝容,我虽给了你掌家权,可不是给了你肆意妄为的资本!”

冯姝容看着程渊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心底更是止不住的冷笑。

大姐姐终日面对这般恶心的男人,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冯姝容上下打量着程渊一眼,只瞧着他仍旧穿着白日离府时的衣裳,只不过就算离开几步,她也能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

老夫人她们现在吃食都紧张着,绝不可能拿银子给他出去喝酒。

他哪儿来的银子?

冯姝容颇为嫌弃的掩面,语气疑惑。

“夫君这是去了哪里?不会是擅自支了账房的银子吧?”

此言一出,程渊的眼底闪过一抹没由来的心虚。

冯姝容见状眯了眯眼,佯装出一副失望委屈的模样,掩面叹气道:“夫君明知这两日府中拮据,这点儿银子哪里还能撑着夫君出去饮酒作乐啊……”

“老夫人本就身子不好,若是知道后受了气,再亏损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这话带着赤裸裸的威胁,程渊又是恼怒又别无他法。

他可不敢被老夫人知道!

“我不过处理个丫鬟,夫君还打算将掌家权继续交予我手,那侯府内宅的事宜,就莫要插手了。”

冯姝容虽然话说的还算客气,可这恩威并施的语气带着强硬,让程渊无法反驳。

不过今夜的事只是与一个丫鬟有关,他自然就没什么心情管了,“罢了,我不管内宅之事。”

江瑶敏脸色顿时一白,勾着他的衣袖楚楚可怜的叫:“表哥……”

程渊顿了顿,只好补道:“不过到底也是家中出了事,我就在这儿看看,究竟是什么事儿值得你半夜也不得消停!”

既如此,冯姝容当即懒得再看他。

侧目扫向了清珞,声音冰冷而又威严,“既如此,你还不主动认罪?”

清珞原本心中慌乱,但此时看了一眼一旁的主子和侯爷,莫名生出来些许底气。

侯爷和小姐定然是向着她这一边的!

清珞横着脖子一副厚脸皮的模样。

“夫人就是看不惯我家小姐,所以从我身上开刀,平日里侯爷不在的时候说些带刺儿的话针对小姐难道还不够吗?夫人也莫要欺人太甚。”

“也就是我家小姐性子柔弱了些,才会被夫人如此欺负。”

“什么?”

程渊顿时横眉冷竖。

还有这种事!?

江瑶敏适时的做出了一副柔弱明事理的样子,抬手挽住程渊的胳膊。

“都是清珞不懂事乱说的,平日里嫂嫂待我很是体贴的,表哥不要因为我与嫂嫂生了嫌隙……”

话虽然这么说,可江瑶敏那一副委屈红了眼眶的模样可不如同她话中的意思。

程渊刚打算发作,冯姝容却懒的多废话,冷嗤一声,亮出了手中的东西。

“表妹还真是有一位伶牙俐齿的丫鬟啊,不知表妹可认得,我手中这东西是什么?”

众人循声看去,冯姝容玉指轻捻着一根通身碧玉的簪子。

“这只四蝶穿花碧玉簪,乃是我姐姐生前最爱的簪子之一。”

江瑶敏仔细看了看那簪子,想起来这东西是在大冯氏嫁入侯府时随着嫁衣一起佩戴的。

后来大冯氏危卧病榻,她便一口气将掌家权和她的嫁妆收入囊中。

后来她还特意找过着簪子,毕竟是个难得好看的样式,可怎么找也没找到,便不了了之了。

这东西为何落在了小冯氏手中?

此时的所有人都未曾注意到人群中清珞越发苍白的脸色。

冯姝容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

“这个簪子就是,就是被这丫鬟偷了,我若没记错,私偷主母的首饰,是该断手扔出府送官的吧?”

此言一出,清珞更是吓得抖了三抖,连忙纂紧了自己剧烈颤抖的双手。

江瑶敏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错愕的看向了一直被自己护在身后跟随多年的大丫鬟。

“真的是你偷的?”

此时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亲近的丫鬟瞒着自己做了这种事!

清珞几乎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不!不是我,小姐,你知道我的,我才是侍候你多年的人……是夫人!”

她猛的指向了冯姝容,疾声厉色的喊道:

“是夫人随便找了这种东西来污蔑我,可我真没见过那东西!”

对于清珞的反驳,江瑶敏却抿唇再未说话。

冯姝容不急不慌的轻笑一声,早就料到了会是如此。

但此时她看着清珞狰狞扭曲的神色,竟然恍惚了一瞬,觉得眼前这张脸和前世隐约重合在了一起。

前世,她生命的最后,虚弱的根本无法下床。

每日被江瑶敏在饮食中喂食使人缓慢中毒、甚至剧痛不已的毒药,就连呼吸都是痛的。

而身为江瑶敏最信任的大丫鬟清珞,却背着她的主子,拿着亲姐曾经的遗物在她病床前炫耀。

“呵,小冯氏,没想到吧,你姐姐曾经也是在这张床榻上病死的,只不过她的脸色比你现在哭的更难看呢!”

“看你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不如让你死个明白,你的亲姐大冯氏,也是我亲手下的毒!”

清珞得意又狰狞的脸在冯姝容的面前放大,她猛的将发簪高高举起,一下子恶狠狠穿透了冯姝容的掌心。

痛的她失声尖叫。

然而冯姝容被下了哑药,连叫都叫不出声。

她颤抖的握着自己汩汩流血被穿透的掌心,一双眼眶猩红不已。

惨白到几乎透明的脸庞沁着密密麻麻的冷汗,咬紧的牙关激起阵阵青筋,凶狠的瞪着眼前的女人。

可她这幅样子,也只是让清珞越发愉悦,手中的簪子狠狠拧了一圈儿,甚至都有些碎肉被牵扯搅了出来。

疼的冯姝容几近晕厥。

“你难道忘了?之前你当主母何其威风?当众甩了我一巴掌,就连你那窝囊废姐姐也不曾敢如此待我!”

“今日废你一只手,让你知道风水轮流转!”

……

冯姝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从回忆之中抽离出来。

她手指细细摩挲着自己前世被簪子穿透的位置。

仿佛那股痛彻心扉的感觉仍旧残留在灵魂深处。

即便死过一次,她永远也忘不掉那时的耻辱、怨憎和想要将仇人们大卸八块的滔天恨意!

这一世,她会把先前的债,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表妹,养狗,总归是要养忠心一些的才好。”

冯姝容云淡风轻的开了口,对着一旁的茉香抬手。

茉香恭敬的从下人手中接过来几张纸,直接放在了冯姝容的手心。

“你说这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我反正从未见过那簪子,总不能无凭无据就栽赃在我头上吧?”

清珞一副你没证据拿我没辙的架势。

冯姝容不紧不慢的打量着手中的几张纸,倏地冷笑。

“弘云当铺,难道清珞姑娘忘得干净了?”

清珞顿时心尖儿一颤,错愕的瞪大了眼睛。

“什,什么?!”

冯姝容手中拿着的,分明就是弘云当铺的当票!

“这些都是表妹你这个好丫鬟偷拿主母首饰珍宝去当铺典当的当票,而这簪子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我还在她房中搜出了不少首饰。”

冯姝容说完,茉香直接将一个包袱扔在了众人面前。

那包袱里竟然是一堆珠钗首饰,还有些许值钱的小玩意儿。

一时间江瑶敏瞪大了眼睛。

她不自觉攥紧了双拳,眼底隐隐翻涌着些许火气。

江瑶敏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自己养的狗狠狠咬了一口。

这贱人竟敢背着自己藏了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少说几千两都是有的!

她竟然被自己的狗当猴耍了!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有当铺的当票?这些肯定都是你伪造的!”

清珞还想狡辩,然而下一秒……

啪——

“贱婢!”

江瑶敏直接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清珞踉跄着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她被打的眼冒金星,下意识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脸颊,却摸到了一手的血。

这一巴掌竟扇的她鲜血淋漓!

“小姐……我,我没有,你得相信我啊!”

一股巨大的恐慌席卷心头,清珞连忙连滚带爬的扑到了江瑶敏脚下,抓着她的裙摆焦急的反驳。

江瑶敏却气的想直接掐死她,这贱人真是好不要脸,背着自己偷藏了这么多银钱,竟然还敢让自己相信她?!

“那当票上白纸黑字都是你的签名,铁证如山,你有什么可冤枉的?”

冯姝容慢条斯理的出声,“偷了主母将近上千两的钱财,按照府中规矩,断了双手,送往衙门,我想表妹没有异议吧?”

此言一出,清珞狠狠抖了三抖。

她慌乱的抓紧江瑶敏的衣摆,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小姐!救我!救我啊!”

江瑶敏一脚踹开了她,满眼憎恶,显然是气狠了。

“亏得我之前还将你当做亲姐妹留你在身边这么多年,你竟做出这种事来!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此言一出,清珞顿时如遭雷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浑身最后一点力气也消弭的无影无踪。

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打算抛弃我?

你又是什么好货色!

清珞顿时面色狰狞,阴毒出声。

用户评论

┲﹊怅惘。

说得对!现在很多电视剧里都是这样,女主角重生后,剧情就围绕着找男人,然后嫁人幸福美满,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吗?爱情不能像吃饭那样“必须品尝”,更重要的是自己要活精彩的人生啊。

    有11位网友表示赞同!

汐颜兮梦ヘ

这标题听着就很带劲儿!确实,重生不就是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吗?别局限于所谓的“贤良主母”身份,可以去追梦想、闯荡事业,也可以去放飞自我,做个真正的女王大人!

    有16位网友表示赞同!

坠入深海i

哈哈,我之前看了一篇小说,女主角重生后直接开办公司,还带团队征服了商业帝吧!这才是重生后的洒脱啊!不必为了男人委屈自己,更不需要满足什么“贤良”标准。

    有16位网友表示赞同!

陌潇潇

我觉得这个问题其实挺微妙的。有些人确实会把重生当成找对象的工具,但也有很多人是想改变命运,追求事业成功的。总不能一概而论说都只会想当“贤良主母”,吧?

    有15位网友表示赞同!

拽年很骚

我从小看着各种小说,女主角重生后都想着成为一个完美的妻子、母亲。这确实是一种刻板印象,但是也不能说全是负面的影响吧?毕竟大部分家庭都离不开女人的温柔与付出。

    有16位网友表示赞同!

蹂躏少女

对啊!为什么一定要“贤良”?世界可不止爱情和家庭两种模式啊!还有梦想、友情、事业等等这些丰富的元素,难道不应该去探索吗?重生就应该是开启全新生活的机会,而不是被定义在一个框框里。

    有10位网友表示赞同!

冷月花魂

我更喜欢那些不甘平凡的女主角,她们在重生后积极努力,追求个人的价值和意义。他们才活出真正的精彩!

    有14位网友表示赞同!

空巷

其实重生后,只要活出自己想过的样子就好,其他的都是浮云。爱情、事业、友情,哪一种都不能替代另一種的价值,只有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路,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幸福!

    有17位网友表示赞同!

▼遗忘那段似水年华

别把我理解成了狭隘的人吧!我只是觉得很多故事都挺无聊的,重生后就为了嫁个有钱 dudes? 现实生活里有很多人比这更精彩!

    有17位网友表示赞同!

烟雨离殇

我比较喜欢看那些女主角在重生之后努力成才的故事,她们用自己的能力征服了世界,而不是依靠爱情带来的庇护。

    有6位网友表示赞同!

有一种中毒叫上瘾成咆哮i

这个标题真能戳中我的痛点!重生后真的应该去追求更多样化的生活体验,而不是仅仅局限于传统的“贤良主母”角色设定!

    有13位网友表示赞同!

心脏偷懒

我觉得很多时候女主角的重生只是为了满足男主的欲望,这太不公平了。难道她们就不能成为独立自主的个体吗?

    有17位网友表示赞同!

相知相惜

我理解你想表达的意思啦! 现在真的需要更多女性角色,去打破那些狭隘的枷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有6位网友表示赞同!

怀念·最初

别急着定义我们哦~女主角重生后会做出各种选择,也都有各自不同的逻辑。就让故事自由生长吧!

    有20位网友表示赞同!

涐们的幸福像流星丶

我觉得这个话题很有深度! 每个人对“贤良主母”都有不同的理解,我们应该多看些不同类型的作品,开阔自己的视野!

    有9位网友表示赞同!

雪花ミ飞舞

标题太有梗了,感觉可以拍成一部反套路影视剧,女主角重生后不再追求婚姻和爱情,而是去世界各地旅行,体验不同的文化!

    有19位网友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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